老裁缝的铺子位于巷子的最深处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终日只有剪刀喀嚓的声音和熨斗蒸汽的叹息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老裁缝整日低垂着头弓着背就像一株被岁月压弯的藤默默地缠绕在绸缎之间。
他的动作缓慢而娴熟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出他多年的经验和技艺。
那天我带着一件旧衣衫来到他的铺子请他帮忙修补。
他从老花镜后抬起眼睛目光却突然被那块布料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黄色机织布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看上去有些破旧。
然而就是这样一块平凡的布料却让老裁缝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那双手曾经抚摸过无数的苏绣杭罗处理过最刁钻的料子可此刻却像失去了力量一般变得怯场。
他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着那片黄色仿佛那是一件一碰就会破碎的梦境。
“这颜色……”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那几个字有着千斤重“我认得。
” 就在那个阳光被窗棂切成细条的午后一段被针线缝入了时光深处的故事缓缓地展开了。
六十年前他还是镇上最有名的年轻裁缝技艺精湛为人谦和颇受镇民们的喜爱。
而她则是河对岸最灵秀的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鸦羽般柔顺笑起来时眼眸弯弯恰似月牙儿令人心动不已。
他为她做过许多衣裳每一件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情感。
然而在他心中有一件衣裳却始终未能完成。
那是因为她曾经随口说过一句话:“我总觉得穿黄衫的人是带着光亮的。
” 这句话或许只是少女闲谈时的无心之语但他却将其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他郑重其事地跑去省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来了一匹极其纯正的明黄色杭缎。
这匹缎子的颜色鲜艳而明亮仿佛阳光般温暖正合他心中对那件黄衫的想象。
料子备好了图样式样在他心中辗转了千万遍可那件为她独裁的黄衫却始终活在他的构想里迟迟未能动手裁剪。
他总觉得自己的技艺还不够精湛还需要再磨砺一段时间才能将这件衣裳做到尽善尽美。
于是他一直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技艺更加精进等待着一个最为恰当的时节好将这份心意如同最珍贵的礼物般送出。
他们都还太年轻以为春日漫长以为“将来”二字所写就的约定永远都不会过期。
然而时代的洪流却如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无情地向前奔腾丝毫不顾及人们细微的幸福。
一场席卷而来的运动让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份和出身成为了划分世界的标尺人们的命运在这把标尺的衡量下被重新定义。
她家不得不匆忙南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临行前的告别竟然如此仓促仿佛被风吹断的纸鸢线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她匆匆赶来见他最后一面鬓边的青丝被风吹得微微散乱眼中噙着即将落下的泪水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等我安顿好就给你写信。
到时候我会穿上那件你最喜欢的黄色衣衫来见你你还能认得我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惶恐。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
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他守着这间铺子守着那匹再也无人来取的黄色绸缎。
一年两年十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巷口的那棵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她的音讯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踪迹。
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直等到了两鬓斑白的中年再从中年熬到了满头白发的老年。
那匹绸缎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的最深处与樟脑丸一同默默地见证着岁月的流逝。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匹绸缎的颜色却依旧鲜艳如初仿佛他们初见时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
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消息传来。
有同乡人辗转托人带来口信告知他那个女子早已嫁为人妇生活安稳劝他不必再苦苦等待。
然而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手中的活计却做得越发细密起来。
他所等待的或许早已不再是那个曾经鬓发乌黑的少女而是那个曾经郑重给出承诺、并决意坚守的自己。
那件尚未制成的黄衫是他青春岁月里最盛大的一场蛰伏也是他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唯一的凭证。
“后来呢?”我轻声问道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空气中沉积的尘埃。
老人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如同绽放的菊花一般他缓缓说道:“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前年就把那匹缎子裁了。
” 说完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引领着我走向内室。
在那里一件完工的黄衫被平整地挂在衣架上它的颜色明璨如初生的朝阳针脚细密得无可挑剔。
然而这件精美的黄衫却空荡荡地挂在那里没有人来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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