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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鼻祖涪翁传第41章 江风猎猎针鸣天下

程高抱着油布包的手沁出薄汗。

江滩的夜露还未褪尽他蹲在竹篱下借着月光检查捆扎的麻绳——这是师父昨夜塞给他的《针经》残篇与《诊脉法》副本纸页边缘还留着涪翁用炭笔批注的字迹浮脉主表沉脉主里那行字被圈了三道墨色深得要渗进竹纸里。

天一亮就走。

涪翁昨夜劈柴的动静停在窗棂外找城门守卒换匹马莫走官道绕西岗的野径。

此刻程高攥紧包袱看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

刘侍郎的兵卒被捆成粽子扔在草垛边嘴里塞着臭鱼干正瞪着眼睛呜呜直嚎。

王二狗蹲在旁边用树枝戳他们的膝盖:再动? 我师父的针能让你们跪到明年清明! 程高。

涪翁的声音从竹帘后传来。

程高转身见老人倚在门框上玄色布衫洗得发白腰间挂着的铜药葫芦在晨风中轻晃。

他手里捏着半块烤红薯递过来时红薯皮裂开道缝甜香混着草药味扑进程高鼻腔。

涪翁别开眼御史大夫周正清原是太学博士十年前在南阳治疫时我替他扎过合谷穴退热。

他用拇指抹了把程高发顶的草屑他若问起我只说涪水渔翁莫提李柱国三字。

程高咬下红薯烫得直吸气。

他望着师父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昨夜刘侍郎落马时那支针擦着自己耳畔飞过带起的风里有股松烟墨的味道——和天禄阁焚书那日师父蹲在焦土上翻找残页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王二狗突然拽他衣角。

程高这才发现守卒牵来的青骢马已在滩头打响鼻马蹄被踢得碎石乱滚。

他把油布包塞进怀里翻身上马时听见涪翁喊:日落前到郡城! 郡城御史行辕的门槛比程高想象中高。

他跪在青石板上油布包摊开在案几。

周正清的手指抚过《诊脉法》寸口候五脏那页指节关节发出轻响。

程高抬头看见这位两鬓斑白的老臣眼眶泛红茶盏里的水纹晃得他眼花——直到周正清地拍案震得残卷簌簌作响。

好! 好个寸口侯五脏周正清抓起案头朱笔在浮脉如木在水中旁画了个圈墨迹晕开像团火当年淳于意的《诊籍》失传我以为脉法要断在这乱世!他突然站起来官靴碾得青砖咔嗒响李柱国? 涪水渔翁?他盯着程高你师父可愿随我回长安? 程高喉头发紧。

他想起昨夜涪翁蹲在江边用枯枝在沙地上画医经目录江水漫上来冲掉手太阴肺经时老人突然说:当年天禄阁着火我抱着《黄帝内经》残卷在火里滚护着半本《针经》。

现在...该让它见光了。

大人。

程高挺直腰板我师父说医典不是私物。

周正清的胡须抖了抖。

他突然扯下腰间玉牌拍在案上:拿这个去驿馆换快马本御史这就拟折子! 重建太医署广征天下医典——他抓起程高的手按在残卷上就从你师父的《针经》开始! 程高攥着玉牌跑出辕门时日头已爬过城墙。

他摸了摸怀里还带着周正清体温的密折里面请涪翁主理医署几个字烫得他心口发疼。

江滩的夜比往日凉。

程高回来时涪翁正坐在老槐树下磨针。

青铜针在磨石上划出细响火星子溅在他脚边的《针经》全稿上——那是他用二十张竹纸誊抄的墨迹未干九针十二原几个字还泛着潮。

周正清的折子三日后到洛阳。

程高把玉牌放在石桌上他说...陛下准了。

涪翁的手顿了顿。

程高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当年自己第一次扎偏穴位时那样——老人没骂只是蹲下来用食指抵着他手背说:针要跟着气走不是跟着手抖。

程高。

涪翁突然抬头月光落进他眼里你觉得我厌官场? 程高没说话。

他记得三年前雪夜求师涪翁把他堵在江滩说:想跟我学针? 先去救村东头难产的张嫂。

他记得去年县太爷请涪翁治偏头疼老人把针戳进太爷合谷穴说:您这病是克扣赈灾粮气的。

我厌的是拿医道当梯子的人。

涪翁摸出烟袋火折子地亮起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可天禄阁烧了民间医典散在草莽太医院的老医正去年被绿林军砍了——他深吸一口烟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医道要传总得有人把散了的线拧成绳。

程高突然想起白天在郡城药铺的老掌柜听说他是涪翁的徒弟硬塞给他两包艾叶:替我谢谢先生去年我儿子中了蛇毒是他用三棱针放的血。

还有米行的孙娘子追出来往他怀里塞枣糕:先生教我扎足三里治胃疼比吃参汤管用! 所以您要去长安? 涪翁把烟袋在石桌上磕了磕:去立规矩。

他指节敲了敲《针经》以后学针的得先学医乃仁术;当医官的得先给百姓扎三年针。

江风掀起程高的衣角。

他望着师父鬓角的白发突然发现那些被他当作狂傲的棱角原来都是护着医道的壳——就像老槐树皮上的裂痕里面藏着活了百年的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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