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58章 明堂前的台阶
自那夜之后林昭然再未咳过一滴血。
可那纠缠不休的梦境却比病痛更磨人。
每当夜深人静她便会坠入同一片混沌看见那青衫女子背对着她立于虚空之中手腕轻悬一笔一划似要写下什么。
笔锋划过虚无竟有细微的“沙沙”声如蚕食桑叶清晰入耳;那墨色未干的痕迹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微光隐约可见“明堂”二字的轮廓。
她伸手欲触指尖却只拂过一片冰凉雾气如同触摸深秋清晨的露水。
她一次次想要看清女子的脸却总在笔锋落定前一刻惊醒冷汗浸透中衣胸口起伏如潮耳畔还回荡着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书写之音。
她明白“全知推演”那般逆天的能力大约是不会再回来了。
可一种新的感知却在她的灵台中悄然滋生——她称之为“心象”。
闭上眼不再是纷繁的数据与可能的未来而是一幅幅清晰的图景:她“看”见上京城的街巷在夜色中呼吸东市的叫卖声如沸水翻腾西市的茶棚下有老人轻拍蒲扇的节奏;南城工坊铁锤敲打的声音沉稳如心跳北城瓦舍里传来孩童背书的稚嫩童音。
而在这一切喧嚣之上无数条纤细却坚韧的金色丝线自那一处处简陋的讲台上升腾而起带着讲者吐纳的温热气息与听者屏息凝神的专注如百川归海最终尽数汇于皇城中央那座巍峨的明堂之下。
金线并非实体却是民心之所向是学问之光在她“心象”中流转不息温润如春阳拂面。
林昭然霍然睁眼眸中再无一丝迷惘。
她唤来韩霁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韩霁。
” 韩霁躬身:“姑娘有何吩咐?” “官府不认我们的讲台觉得它们藏于市井上不得台面。
”林昭然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木质纹理传来微涩的触感“那我们便把讲台搬到他们门前去。
” 韩霁一怔尚未明白其中深意。
林昭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
夜风穿棂而入拂动她鬓边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我命令城中所有‘无座讲台’即刻起统一规制。
讲者无需高台只需立于石阶之上听者席地围坐。
讲毕之后将当日所讲要义所答之问刻碑立于讲台之侧以为记事。
” “刻碑记事?”韩霁愈发不解“姑娘这……这与寻常讲学有何不同?反而更易被官府寻衅。
” 林昭然回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有洞悉一切的智慧眼底映着烛火如星子落入深潭:“不同之处在于台阶。
我查过皇城明堂有九级御阶是为‘九五之尊’。
那我们便在城中设九处主讲台遍布各坊。
西市井栏那处便为‘一级讲台’台前只设一级石阶。
往东每隔一坊设一台台阶便增高一级。
直至第九坊的‘九级讲台’恰好九级石阶。
九台连心环绕皇城——百姓们走过的每一步听过的每一讲都是亲身踏上的通往明堂的台阶。
” 韩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瞬间又化为滚烫的热血在血脉中奔涌不息。
这哪里是讲学这分明是在用万民的双脚丈量出一条通往权力殿堂的道路! 命令一下上京城暗流涌动。
首日西市那处终日被菜叶污水环绕的井栏边竖起了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前一方青石被工匠打磨成了一级齐整的台阶。
石碑上书:登堂台·一级。
百姓们好奇围观听讲者比往日多了数倍。
待讲士讲毕众人散去时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犹豫半晌终是走上前将一只脚踏上了那级石阶——脚底传来石面的坚硬与微凉他咧嘴一笑对同伴炫耀道:“嘿我今日也算踏了一级!” 这一句话仿佛点燃了引线。
越来越多的人争相效仿扶老携幼在那一级台阶上站一站摸一摸那块冰冷的石碑指尖划过刻字的凹痕仿佛自己真的离那座遥不可及的明堂近了一步。
程知微奉命巡查城中“飞言异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水花蹄声清脆如更漏。
他眉头紧锁衣袍上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他亲眼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牵着尚在垂髫的孙女从“一级讲台”听到“三级讲台”每听完一处便颤巍巍地让孙女在随身携带的破旧布头上用炭笔画上一道横线记下一个她听不懂却觉得重要的问题。
那炭笔划过粗布的“嚓嚓”声那祖孙二人脸上的虔诚与向往让程知微心头一震。
那不是听流言蜚语的痴愚而是求知问道的庄重。
是夜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刚进院门便见自己年仅七岁的幼子正趴在地上用一根炭条费力地在地上画着一幅图。
图中九座高低不一的台子连成一线终点指向一个潦草的宫殿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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