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从纸扎匠开始第1章 阴门养娃
朔风如刀卷着残雪狠狠刮过野狗岭嶙峋的乱石。
那风里裹着鬼哭似的呜咽穿透沉沉暮色最终撞在陈三更破旧的板车上。
车辕上挂着的几盏白纸灯笼被吹得疯狂摇曳惨淡的光晕在荒草间明明灭灭像几簇飘忽不定的鬼火勉强照亮车前一小片坑洼的冻土。
陈三更紧了紧身上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棉袄袖口和肘部都打了厚厚的补丁针脚粗陋。
他枯瘦的手攥着车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板车后斗里堆着些新扎好的童男童女、纸马纸牛糊着惨白的纸画着呆板僵硬的五官在颠簸中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山岭里格外清晰。
这声音他听了一辈子。
风里那细微的呜咽又钻进了耳朵比刚才清晰了些。
陈三更浑浊的老眼眯缝起来侧耳分辨了一下方向。
不是风声是人声婴儿的啼哭!微弱断续却带着一种撕扯心肺的劲头从前面那片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小土岗深处传来。
叹了口气沟壑纵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皱纹更深地拧在了一起。
他拉着板车循着那哭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冻硬的土坷垃和不知名的枯骨咯吱作响。
哭声越来越近就在一堆新翻动过的、散发着土腥气的土堆旁边。
一个小小的襁褓被石头挤着在一块巨石后。
襁褓用的是较昂贵的织锦早已被雪水浸透大半颜色污浊里面放着一块玉佩。
一个瘦小的婴孩露着皱巴巴的小脸在冰冷刺骨的空气里徒劳地蹬着腿张着小嘴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哭嚎小脸憋得青紫。
陈三更停下板车默默看着。
寒风卷起土堆稀疏的枯草刮过婴孩赤裸在外的皮肤。
他解下自己那条随身带着、预备着给新扎纸人“裹身”用的旧白布——那布原本还算干净此刻却沾着他指缝里的泥灰和浆糊的痕迹。
他俯下身动作不算轻柔但带着一种奇特的熟练用那块散发着浆糊和纸钱混合气味的白布将那冰冷的小身体一层层裹紧只露出憋得通红的小脸。
就在他裹好最后一层准备抱起时一只冰凉得不像活人的小手猛地从襁褓里伸出死死攥住了他布满老茧和细小割伤的大拇指。
那小手冰冷僵硬力道却出奇地大。
陈三更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浑浊的双眼对上襁褓里那双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出奇的黑出奇的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初生婴儿的懵懂只有一种直勾勾的、穿透皮肉的冷意定定地“钉”在他脸上。
风打着旋儿卷过乱葬岗吹得他车上的白纸灯笼哗啦啦作响光影乱舞。
四周散落的枯骨在摇曳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拉长的怪影仿佛蠢蠢欲动。
陈三更布满沟壑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地刻了进去。
他伸出另一只同样粗糙的手包裹住那只冰冷的小手轻轻掰开那紧攥的力道顺势将襁褓整个抱起。
婴孩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是睁着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命硬”他对着怀里那团布包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嘶哑干涩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也是个吃阴门饭的种。
” 他不再看那乱葬岗抱着襁褓拉起他那辆堆满纸扎的破车吱吱呀呀地重新融入了莽莽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 四年光阴像陈三更熬浆糊的陶罐底下那簇温吞的火苗不紧不慢地舔舐着日子。
纸扎铺子的门槛被一个矮墩墩的身影磨得光滑发亮。
陈七童这个当年乱葬岗捡回来的“命硬种”如今已能稳稳当当地蹲在爷爷身边小手笨拙而专注地对付着细长的竹篾。
铺子里弥漫着熟悉的、陈七童早已习惯的气息:竹篾的清香、浆糊的微酸、纸张特有的干燥味道还有角落里堆积的纸钱燃烧后残留的淡淡焦糊气。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像一层无形的茧将他包裹其中。
“七童看着。
”陈三更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钝刀刮过树皮。
他枯瘦的手指异常灵活几根削得极细、泛着青黄光泽的竹篾在他指间翻飞、穿插、弯曲。
那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在编织一个沉默的咒语。
篾刀偶尔在篾青上轻轻一划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陈七童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努力模仿着爷爷手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手里攥着一根稍粗些的篾条小脸因用力而微微泛红指尖被篾条边缘刮得生疼却倔强地不肯放下。
篾条的尖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他嫩生生的指腹一点殷红迅速洇开。
陈七童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下意识地把指头塞进嘴里吮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疼?”陈三更头也没抬目光依旧粘在手中即将成型的竹骨架上。
陈七童摇摇头把手指拿出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又抓起那根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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